Hardrain

那暴雨便落下

【all壳】爱,死亡,与欺诈的魔女



非现背,内含大篇幅瞎诌意识流/宗/教邪//典与血腥描写,角色死亡预警, 6k➕一发完深夜发疯产物,无cp,内含裴性雄→李相赫,金正均→李相赫,以及李民浩→李相赫,设定雷,以及真的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超级OOC与邪门,不要骂我。

 

 

如以上都可以接受,请↓

 




那些卑贱的肮脏的下等的,都叫它死去,叫那些美好的东西创造出来,以我的意志在大地行走,用火焚烧大地七天七夜,直到所有恶灵坠入地狱,我才叫大火停歇。

 

 

0.1

 

教堂外在下暴雨,已经下了一整夜。

轰鸣的雷声盘旋在空旷的教堂里,蜿蜒的鲜红顺着祷告台溪水般往下淌,越过台阶,流到长椅下蜷缩的李民浩面前。

 

他整个人都在颤抖,牙齿死死咬住手背,视线的尽头是一双黑色的皮鞋——这位闯入上帝面前的屠戮者,正在耐心地盘点着死去的战利品,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位落单的猎物。

李民浩听到求救声,撕心裂肺,对方哭着求饶:
“求求你,求求你——放过我吧——”

 

是李民浩的父亲,他被发现了。

 

但无情的杀手不为所动,枪响了,他看到背对着自己跪伏的身影无声倒在血泊之中,污渍溅上他整洁的裤脚,男人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波动,有些不悦的评价道:
“……弄脏了。”

 

他终于转过头来,闪电劈开黑暗,穿过彩色玻璃花窗,照彻如白昼,被十字架钉死的耶稣受难像静静俯瞰他最为宠爱的子民,复而原谅他杀戮、贪婪、冷血、傲慢,吻过他的额角,赐予他处决众生的神权。

 

李民浩胃中翻涌,在鲜血腥气里几欲呕吐,亦得以看清杀人者平静的脸,他身形高挑,瘦如蒲柳,如夜行妖物,只有一点红溅在落雪般苍白的脸颊,艳丽的红,刺眼的红,变成凝固在他视网膜上的斑点,李民浩知道自己应当移开视线,但做不到,直到与他四目相对:

“还有一个吗?”

 

男人这样说着,朝李民浩的方向走了过来。

 

0.2

 

唱诗班的歌谣一直传到很远,裴性雄例行来教堂祷告。

 

他看到年轻的孩子们穿着衬衫与长裙,抱着书本行过碧绿的草坪,迎面撞上神父金正均,男人三十来岁,长相斯文儒雅,穿西装打领带,不像神父,像朝九晚五精英人员,环视一圈,跟裴性雄对上目光,朝他笑起来:
“性雄。”

 

裴性雄微微颔首,金正均已然行至他面前,闲聊几句,自然而然把一只装满新鲜烘焙蛋糕的棕色纸袋递给他:
“这次也要麻烦你了。”

 

他沉默的接过来,纸袋沉甸甸,里面不只有欲盖弥彰的食物,他摸到最下方薄薄的文件,还有一把枪。

愣神的瞬间,幼弱的少女已经跌跌撞撞来到金正均身旁,抱住他的腰向他撒娇,叫他“爸爸”,金正均眼神温柔,低头抚摸对方稻穗般的金发,这反差令裴性雄生出几分不适,暗自感慨他是彻头彻尾的两面派,看多少次都觉得毛骨悚然。

 

裴性雄跟金正均认识不到一年,接过他将近七单。他是老道又熟练的屠夫,平日里容貌宽厚,待人温柔,杀人却精准狠辣,从不失手。金正均信任他,给出高额报酬,最常叫他屠人满门,他是金正均使用时间最久的刀,此时看笑语盈盈的金正均,在胸前划个十字:

 

如果神的使徒都是这种货色,裴性雄宁肯一生不信天父。

 

他转身欲离去,随后初次见到李相赫,他太高了,比裴性雄也要高上半头,十七八岁的模样,跟金正均身旁的小孩子们格格不入。少年穿白色的衬衫与长裤,清秀的面庞在阳光下失真,抱着小小一只黑猫,朝金正均问:
“我可以收养它吗?”

 

金正均笑了笑,视线落在那只猫身上:
“当然可以。”

 

事实上,除了年龄偏大一些,李相赫并没有特别惹眼,他是典型的东方人长相,皮肤雪白,眼睛细长,空空荡荡的衬衫盛着青涩又纤细的骨骼,瘦到有些伶仃,低下头来与裴性雄对视,又很快转开视线,表情略显拘谨,像是不太喜欢与生人接触。

 

但正如裴性雄没有转开目光,金正均也似乎格外偏爱他,胜过其他孩子,像抚摸猫一样轻轻揉捏他的后颈,语气轻柔的对他说:
“但你要对它负起责任。”

李相赫点头应允,又忽而去看仍旧站在原地的裴性雄,指了指手里的纸袋:
“可以分我一点吗?”

他眨眨眼睛,咬字亦有些吃力,像是很少同人交流:

“面包,我想拿来喂猫。”

裴性雄愣了愣,想对他说“猫应该吃猫粮,不应该吃这个”,但在那双几乎毫无杂质的眼睛的注视下,他往前一步,从纸袋里取出一只面包,递给李相赫,他笑起来,露出一点虎牙,对裴性雄说谢谢,以纤细修长的手指掠过猫咪柔顺的毛发,看上去天真且温柔。

 

“他是个好孩子。”

裴性雄如是想:

“可惜呆在金正均身旁,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。”

 

这话说的没错,那只猫没有活过当夜,李相赫在自己的衣柜里找到它,已经被开膛破腹,死亡时间不长,身体还未僵硬,黄色瞳仁却涣散,浓郁的血腥气飘出来,占满整个房间。


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只猫,倒也没有尖叫,更没有哭泣,少年把柜门反掩,听到金正均走进来,皮鞋踩在地板上,有规律的,清脆的,像是慢条斯理的捕猎者。

 

李相赫转过头,借着微弱月光看清金正均的脸,他仍用那种熟悉的、仿佛缝在脸上般亲切的笑容面对他,又慢慢消失了,变成一种蕴含盛怒的冷酷。

 

金正均没有说话,沉默地望着他——来自神的恩赐,神的礼物,伸出手来抚摸他毫无血色的脸。李相赫在一个下午出现,阳光如流淌的河水铺满教堂桌椅与地面,薄暮深紫,又像莫奈笔下的油画,他坐在受难耶稣像的十字架之上,居高临下看向金正均,是盛开在油画上的睡莲:

“你会接住我吗?”

 

他沉浸于这种几乎神圣的震撼中无法自拔,张开双臂,李相赫便如白鸽般振翅一跃而下,落进他的怀抱之中,李相赫寻不到过去,看不见未来,人也如同一团迷惘雾气,轻到几乎毫无重量。

 

李相赫只是凝视金正均痴痴的神色,轻声说:

“我来宽恕你的罪。”

 

但有罪者必有其冤孽,金正均诵读圣经,赞美圣主仁慈,却并不信神。他看到李相赫被水果刀割开指尖,又在零点的钟声后迅速愈合,决心将他打造成自己最完美的作品,要他成为弑神的朗基努斯之枪,破开黎明,永浴鲜血。

 

李相赫没有拒绝,正如他第一次杀人,或者第一次跟金正均上/床,金正均剥开他的衬衫纽扣,把他按在床铺间,露出单薄肩头与分明锁骨,他的皮肤冰凉到没有半点温度,金正均顺着他纤细的手腕一寸寸攀援,捏住他因为痛苦绷紧的指骨,与他十指相扣,凝视他的脸——

 

少年的瞳孔里清晰映出他的贪婪与疯狂,漠视应允他的冒犯。

 

无论多少次,无论多过火,李相赫总是一声不吭,譬如此刻,领带一圈一圈绕过腕骨,绑成死结,勒出血痕,他的手指把床单抓出痕迹与褶皱,瘦弱的肩脊也摩擦至通红,月光之下肤色愈白,吻痕愈艳,金正均低头亲吻他的后颈,复而是肩胛骨上两条丑陋又细长的疤痕,只有它们永远不会痊愈,金正均吻过去,吻过天使翅膀被生生折断的豁口。

 

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在亵渎一名行走人间的天使,神要他为人间带去爱怜、福泽与善意,但金正均向他渴求死亡、淫/邪与灾厄,而李相赫像是一张白纸,金正均凡是求的,他必赐予,找的,他必返还,乖巧到有些木讷。

 

正如李相赫一遍一遍,在金正均耳畔沉吟,反而更像一种微妙的诱导:

 

“我来宽恕你的罪。”

 

0.3

 

 

最近几个月,裴性雄没有再接到金正均的杀人邀请,他当然不会以为金正均改过自新,八成只是找到更趁手的工具,但他还是常常来到教堂祷告,上帝不会原谅双手染血的杀人犯,天堂也不会朝他打开大门,但是李相赫会。

 

裴性雄无法自抑的靠近他,在他身边寻得短暂的安宁,为他带来面包、水果、书本,李相赫欣然接受,总会因这些平常不过的东西露出单纯的喜悦,裴性雄反而越怜悯,觉得他像是被金正均囚禁于牢笼之中的白鸽,被剥夺翱翔天空甚至向往自由的权利,他会想要逃走吗?裴性雄不知道,但他无权多嘴,能做的只有这些。

 

他这天又来找李相赫,时值深秋,少年坐在长椅上读书,靠着椅背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,膝盖上放着一只咬了半口的苹果,明亮滚烫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剔透的明辉,有种格格不入的圣洁,裴性雄在他身旁坐下来,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:
“为什么穿这么少?”

他用颇为关切的语气对李相赫抱怨:
“不会冷吗?”

 

李相赫合上书,语气轻薄的说“还好”,但动作倒是截然相反,拽紧了裴性雄的外套,猫一样用脸蹭羊毛质地的领口,仿佛贪恋这一点稀薄的温度,裴性雄又开始想要带他逃离,最近他生出这种念头的次数与日俱增,无论李相赫想不想逃跑,裴性雄都想要带他离开这虚假的伊甸园。

 

但他还不曾开口,李相赫却似乎从他的外套上嗅到什么气味,皱起眉头对他说:
“你又去杀人了。”

裴性雄大惊失色,他从未向李相赫描述过自己的工作,甚至抵触透露身份,生怕在他的脸上看到厌恶与恐惧,但李相赫仅仅只是陈述,他侧过头来,看向身旁的裴性雄,话题天马行空:
“你的枪法怎么样?”

男人失语片刻,下意识的回答:
“还不错。”

实际上这只是谦辞,他百步穿杨,总能精准的将子弹钉入死者的眉心。

李相赫像是来了些兴致,举起苹果放到自己的头顶:
“让我看看吧,你可以打中它吗?”

裴性雄抗拒:
“不行。”

李相赫便问:
“为什么?你没带枪吗?不,你明明带了,我看到它了。”

裴性雄却说:
“我是不会对你开枪的,永远不。”

 

李相赫不依不饶的凑过来,几乎与男人近在咫尺,裴性雄闻到他发丝间散发出淡淡的凛冽香味,大脑空白一瞬,少年已经顺势摸走了他腰间的配枪,放在手中把玩。

他手腕纤细,平滑肌肤包裹着脆弱骨骼,跟靛青脉络一起隐进衬衫的袖口,延展至同样瘦弱的肩胛,看起来会被后坐力震到脱臼,跟冰冷的枪械并不搭调。

 

裴性雄怕他擦枪走火,想要伸手去夺,但李相赫已经用力掷出苹果,它在空中停留不过一瞬,李相赫拔下保险栓,瞄准,扣动扳机,砰。

苹果被精准的射中了,果肉爆开后四分五裂的落在地面,像被爆开的人脑,红红白白流淌一地。

 

太阳隐没进云层之中,明亮的光线退潮海水般自李相赫的身上缓缓褪去,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,笑着对惊愕的裴性雄说:
“看,我的枪法要更好。”

 

裴性雄说不出话来,像是第一次认识李相赫,他的脸一半藏在树荫里,被光切割成分明的两半,他久久凝视在李相赫脸上摇晃的斑驳碎影,像凝视无底的深渊。

但他想,这并不是李相赫的错误,是金正均在摧毁他,像是摧毁他的每一个孩子。

 

金正均精雕细琢他的作品,他可以有李相赫,也可以有下一个,有的成功了,有的失败了,失败的像碎裂的畸形石膏,被扔进地下室,成功的便成为他手中的刀,又仅仅只是刀。

 

但李相赫如此纯善,他不该落得这个下场。

裴性雄终于说出来,紧紧握住他的手,试图把更多温度传递给他:
“你想离开吗?”

 

他以为李相赫会苦恼,或者纠结,但没有,他等待这个问题已久,预知到时刻来临,对裴性雄说:
“当然。”

 

0.4

 

 

夜里忽然燃起一场大火,不知从何而来,但确实来势汹汹,将坐落郊区的整个教堂都笼罩在烈焰之中,火光直冲天际,将深秋的天穹映成通明的红。

教堂里的孩子、修女四散奔逃,唯有金正均歇斯底里,他看到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,四处寻找李相赫,最后在教堂里找到他。

 

燃烧的火光落在他的翅膀上——没错——翅膀——

 

他终于得见李相赫被切断的翅膀,他的上半身仍旧维持着纤细的人形,从后背的肩胛骨上却蔓延开巨大的双翅,但却并非神圣的羽翼,无数雪白的触手无声蠕动起伏,闪烁着不可名状的闪耀辉彩。


金正均的呼吸几乎停滞,在那充斥着金属与珠宝般冷调光泽的触手表面里,他生出幻觉,听到无数被撕裂的灵魂正在发出狂热的呼唤,怨恨的尖叫。

 

少年一如初次见面,端坐在耶稣受难像的十字架上,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苗,把他的侧脸映得赤红。

 

四起的滚滚浓烟、崩毁的框架房梁,即将倾塌的教堂之中,他看见天上的巴比伦,神殿的残影,而李相赫神色冷淡的低头望向金正均,他们隔得很远,但他的声音却离的很近,亲昵的舔过金正均的耳廓,温柔仁慈如爱人低语,凡是求得,他便赐予,凡是找的,他必返还:

“我来宽恕你的罪。”

 

金正均双膝发软,跌坐在地,明白李相赫不是神赐的礼物,而是神降下的责罚,是神的悲悯与愤怒。

 

他听到自己的骨骼正在扭曲,器官挤成一团,鲜血喷溅而出,死亡的到来措手不及,他应当忏悔,但金正均只是望着李相赫——如李相赫也正在望着他一般,感受到灵魂正在被一寸一寸碾碎。

 

他听到唱诗班的祷告,孩子们稚嫩又庄严的宣誓,看到无数张死去的脸,湿漉漉的血与淤泥从地下升起,漫过他的膝盖,腰腹,紧接着是头顶,剥夺他的呼吸,李相赫公平公正的为他宣判死刑,引领他去往无间地狱:

“我即是你的罪。”

 

0.5

 

李民浩意识到,自己快要死了。

他匍匐在暴雨里,眼前走马灯般闪过许多画面,最后定格在同样瓢泼的暴雨、教堂,行至面前的人,他慢慢蹲下身,看着同样狼狈万分的李民浩,端详他的脸,却又不无遗憾的开口道:
“走吧。”

他说:
“我不会杀你。”

 

李民浩跌跌撞撞的往外跑,不敢回头,甚至不敢问对方为什么要放过他,李民浩得以成为这场惨案里唯一的幸存者,但此后的人生都笼罩在这一夜的阴影之下,血海深仇,不共戴天。

 

没过去多久,他就听说凶手落网了,或者说,死去了,在一场大火之中。人们在烧焦的废墟里找到神父作恶多端的证明,而曾杀死李民浩父母的人也死在这场火灾里,他们找到他的残骸,李民浩得知他的名字,李相赫,来路不明的少年。

 

案子草草了结,李民浩却有种感觉,李相赫并没有死,他成为警察,几乎执着的寻找着有关于他仍存活于这世上的蛛丝马迹,但一无所获。

 

而直到他被嫌犯子弹打中这一刻为止,他终究没能寻到真相。李民浩感到血液跟生命力正在从他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缓慢流逝,他慢慢闭上眼睛,听见雨水敲落在伞面上的闷响,有些吃力的睁开眼,终于又见到了那时至今日仍旧困扰他的执念,刻入骨髓的噩梦,放他一条生路的恶魔——

 

李相赫。

 

李相赫慢慢蹲下身,把伞让给他一半,用一种冷淡的目光望着他。李民浩恨意翻涌,却又生出莫名平静,他沉入梦乡,行走在白光之中,浑身的伤痛愈合,终于在尽头得见李相赫,双手交叠,坐在教堂的长椅上,对他说:
“你来了。”

 

李民浩坐到他身旁,想要杀了他,杀他之前先问他,这问题被他反复咀嚼,在只能靠安眠药入睡的日日夜夜,寻一个答案:
“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杀了我?”

 

李相赫薄唇紧抿,并不看李民浩的脸,平静道:
“因为你还不该死去,但你的父母应当迎向灭亡。”

 

就这么简单,简单到荒诞。

 

李民浩嘴唇颤抖,把手指插进头发,像是无法接受,接受他的痛苦对于李相赫而言无关痛痒,死死掰过他的肩膀:
“——看着我。”

 

他说:
“你会忘了我吗?忘了你对我做过的所有事情?”

 

李相赫笑起来,但没有回答,他的眼睛澄澈又单纯,里面映出李民浩绝望的脸。

李民浩便知道了,他徒劳地松开手,回忆曾打出一个又一个死结,现在统统崩裂开来,心脏被取走一部分情绪,变得空落落:

“是的,你会忘了我,这痛苦拷打的只有我。”

但他这样说,他不会忘记李相赫,贯穿他岁月的暗恨与救赎,将会跟随他进入坟墓。

 

李相赫却站起身来:
“时候到了。”

他说:
“走吧,李民浩,去迎接你新的人生。”

 

李民浩还想问些什么,去抓他的手,但场景在面前轰然碎裂了,李民浩只抓到他手腕上挂着的坠饰。


他猛然惊醒,腹部的疼痛已经无影无踪,他躺在干燥的床铺上,仿佛濒死是一场梦,见到李相赫也是,只是打开攥紧的右手,他看到一片银质的羽毛坠饰,硌的他掌心发疼。

 

“你醒了。”

李民浩抬起头,对上一张陌生的脸。

那是个容貌宽厚、气质温柔的男人,推了推眼镜,他看着惊魂未定的李民浩,有些无奈的笑了笑:
“他总是喜欢给我找麻烦。”

虽然这样抱怨,语气却实则是没有讨厌的,李民浩追问他:
“李相赫呢?”

男人说:
“他走了。”

李民浩又问:
“那他还会回来吗?”

而对方摇摇头:
“谁知道呢?”

 

裴性雄习惯了李相赫不讲道理的消失,正如他第一次同李相赫说“你想离开吗?”,他却不告而别。

 

他年岁渐长,生出白发,金盆洗手,悠然自得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,再见到李相赫是在几年后了,他仍然是初见的样子,干净又透彻的十七岁少年沐浴着午后的阳光,眼神狡黠又疏离,他蹲在路边,伸出手逗街边黑色的野猫,又抬起头来,向裴性雄讨要一块面包屑。

 

他行走在人间,是神的爱子,神的化身,但要裴性雄说,他是魔女,带来死亡,欺骗,也带来爱,人类的青春悄悄流逝,从出生、长大再到入土,而他不死不灭,寻不到过去,看不清未来,随意的定格了时间,又伸手拨动指针,去往裴性雄无法跟随的永恒。

 

而裴性雄只是愣了愣,走到李相赫身边,看他多年未见的老友:
“猫不吃这个。”

他说:
“猫得吃猫粮。”

 

0.6

 

裴性雄一生无妻无子,但寿终正寝,算是幸福。

李民浩来参加他的葬礼,耳边的银质羽毛坠饰摇摇晃晃。

这天没有下雨,凛冬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惨白的晴朗,他听到起起伏伏的哭声,黑色的礼服与白色的花束,每个人的脸都藏在哀愁的阴影下。

 

他同样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,抬头时目光却定格,注意到人群边缘的纤细身影,他也穿黑色的西服与衬衫,隐藏在交谈的人群中,并不起眼,但李民浩还是一眼认出他,认出他的身份,是李相赫。

李民浩想要追上去,但最后只是站在原地,目送李相赫转身离开,明白自己早已跟无法妥协的妥协,应当忘却的忘却。

 

他其实也清楚,李相赫说的没有错,他的父母确实到了该灭亡的时候,他们同样作恶多端,杀人如草芥,最后落得与手下亡魂相同的下场,何尝不是一种业果,但李民浩想:

那裴性雄呢?

裴性雄也杀人,手中沾血,但李相赫放过他,赐予他微妙的特权,允他幸福长眠。

 

李民浩曾经嫉妒李相赫,嫉妒他不死不灭,视凡人如蝼蚁,但这一刻,他生出几分寥落感叹,心想,他总是孤身一人,未尝不无趣。

 

神没有听到他的感叹。

他消失在冬日最后一抹阳光中,群鸦在枝头哀鸣,随后大雨倾盆而下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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